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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忠贤连连叩首,背后冷汗沁出。辽左军心的摆动,起初像盆水,震一震、晃一晃,渐渐平了。镇武营的老兵在火堆旁捧着粗碗,小口小口喝粥。有人抹着刀背上的锈,叹气。“以前啊,咱们吃的饷,从来不知道从哪来。如今秤摆在面前,粮袋里舀一瓢就有三双眼看着,心里踏实多了。”旁边年轻的补卒抬头,眼里亮,“总兵说了,三清之后,练三月,出关打一仗。他说辽东不是缩在城里的窝,辽东是咱们的地。”老兵咧嘴,露出两颗缺牙,“我就信这句话。”宁远墙下,满桂把新立的军法挂在牌下,十六条,粗黑的字:“夜禁、火禁、盗禁、斗殴禁、言乱禁、擅离禁、扰民禁、私市禁、私造禁、欺报禁、冒饷禁、摊派禁、纵敌禁、掩败禁、弃阵禁、欺官禁。”末尾还有一句小字:“违者斩,轻者杖,官兵同科。”赵率教把刀鞘往地上一顿,声音像铁撞石,“从今日起,辽左军,敢说自己是军。”京城里,军机房新开了一道窗,专给辽左传递密报。卢象升日夜收阅,抄在一本单独的小册上,册封面写着四字:“辽略日记”。他挑夜灯,对朱由检说,“陛下,辽左可用之人不少。某营千总某,试任标下,三日整伍,队列起色。某匠某,旧为私坊匠,手稳,愿入官局。某仓斋郎中某,清点三处仓角,无一错秤。”“还有劣迹,有,但渐少。军心已不散。”朱由检点头,目光稍缓,“再传一道诏:辽左诸堡,准开屯田,明四界,军屯自食其半,余半官供。盐引择民,盐价不得高于京价一成。凡屯田者,三年免差。”温体仁连声称善,“此举一出,军食可固,民心可附。”魏忠贤站在侧里,低声添了一句,“奴才命东厂别再碰屯田一分钱,谁敢伸手,先把手砍了。”朱由检侧目,看他一眼,不语,微微点了头。消息像冬风一样穿过白山黑水,穿过松林和冻湖,最后落在盛京的宫帐里。后金大贝勒坐在熊皮上,慢慢搓着一枚铜钱。帐外猎犬低低呜咽,两名台吉侧坐,不敢出声。“他死了。”大贝勒轻轻说,语调没有起伏。“死得不慢。”旁边年少的熟悉汉语的侍臣压着嗓,像在回声,“京城行刑,立杆悬首三日。”大贝勒沉默一会儿,手里的铜钱忽地停住,“辽东变了。”“变在哪里?”侍臣小心问。“他以前是一个人的辽东。如今,是一群人的辽东。”大贝勒抬眼,眸色发冷,“内应不在,汉官不通,边上秤头一改,东西不好买了。海上也紧,东江那太监,比前几任都难缠。”侍臣颔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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